说明:此文是十年前写的。
一,在“光荣”和“耻辱”之间徘徊的人生
照片说明:采访88岁的云南松山战役参加者前少校副营长陈念良先生
我为什么一直采访亲历抗日战争的最后一批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能给他们名誉?奖章?改善他们目前的生存条件?——显然,我什么也办不到。
即使,尊敬的读者,您,看到这篇文章,或者,将来谁看到我写的书《我认识的鬼子兵》、《最后一批人》、《战争最后的证言者》、《战祸的记忆》中关于记录战争亲历者所思所想、他们生存状态的文字,又能怎么样呢?但是,假如我们今天不去研究昨天的历史,记录今天的状态;明天历史的一页会不会是重蹈覆辙的内容呢?——我很担心。
中国人是不希望有战争的,但是,外国人老是在磨刀。中国再次遇到来自于外国列强的欺辱时,还会出现四大伪政权和300万伪军帮助日本皇军吗?我一直在研究亲历60年前战争风云人物在今天的状态,30年以后,有人研究我今天的思想吗?
2037年是卢沟桥事变一百周年,有人研究今天老兵的状态吗?
我一直在研究日本在已往的侵华战争中怎么占领了中国15年?
我一直在分析抗战中的腐败和今天中国腐败的社会渊源关系。
我一直关心日本兵战斗力的养成因素,和中国士兵战斗力的养成因素。
我一直在给我自己解释以往战争中胜负的原因,是武器还是单兵个人?
我一直在预测未来战争中,各国军人、士气可能发生的常规举动和变故成因。
无疑,常规的地面战争决定战争最后的胜负,美伊战争就是例子。——美国人一周就占领了伊拉克,但是,现在又怎么样呢?而常规战争中士兵的战斗力的构成,又是一个有据可查、有广泛研究的课题。在战争初期的动员、教育,和战争中给养、鼓励;加上战争后期的善待军人,都应该是一个现实的研究课题;在未来反侵略战争中中国军人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依旧会关联到每一次具体战役的胜负。
“善待老兵”是我要阐述的核心思想。但是,在一个社会巨大的行进惯性中,要想做到“屏弃前嫌”,几乎不可能。这,又是当今社会的现实。
“善待老兵”关系到一个家庭的三代人。关系到一个村,一个县,一个地区人们的信仰。关系百姓对一个朝代的理解和忠诚程度。最终,体现在单个军人在下一次战争中的勇气和献身精神。
日本在明智维新之前就善待武士,明智维新之后又从法律条文上规定善待老兵。“参拜”和“恩给”制度,实际上是具体实施的体现。日本周遍的国家为什么没有安全感,忧心重重?其根源,就在于此。现在,日本国又在试图“修宪”,修改宪法第九条关于不战的条款,其不可告人的最终目的昭然若揭。
“——日本人自始至终不愿意摇着橄榄枝融入世界”,其他,还有什么解释吗?
我去过位于日本东京的靖国神社,作为留学生,这很平常。靖国神社里没有“供奉”着什么“牌位”,但是,靖国神社里保留有几乎所有战死军人的名字。
我们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墙上写着“三十万”的惊人数字。但是,现有的具体遇难同胞名字有3000人吗?——我听说,现在,有了。台湾省的抗日战争研究机构一直说:“抗战牺牲380万将士。”我想知道的是,这些牺牲将士的名字都有吗?
好多人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了,他们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国民党贪官污吏为什么搞腐败呢?还不是把人民大众的钱放到他自己的口袋里。国民党反动派手上搞腐败,嘴上还挂着什么“三民主义”!——多么可耻。
“安内攘外”实际是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放在第二位了。
“安内攘外”实际上是把“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利益放在了首位。
“腐败”才是中国人眼睛里一直有目共睹的现实。
抗日战争中,中国士兵的命不值一文。要不,怎么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腐败呀!
我采访过15位美国飞虎队的老兵,我在日本留学期间,采访过侵华日军老兵多人,他们现在还有6人和我保持通信联系;我回国10年了,我们的通信就保持了10年。我一直采访亲历抗日战争的八路军、新四军、政府军老兵,被强掳日本有幸归国的劳工,采访过援助国内抗日而归国的爱国华侨,采访过几位被侵华日军强掳为性奴隶的老妇。我观察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中,不管中国老兵还是日本老兵,很多人同时感到“光荣”和“耻辱”并存;很多人同时感到“幸运”和“不幸”同在;很多人同时期盼“战祸”不再重演,和“平等”降临人生。
——这样的话题可能有一点抽象,不大容易被人理解。比方:
侵华老兵东史郎是反对侵华战争的,他同时每月领取天皇的“恩给”17万日圆。
侵华老兵本多今天是主张日中不再战的,他却认为战争中多数人是自觉卷入。
侵华老兵盐谷认为“日本国民也是战争受害者”的说法是“有阶段性”的。
日本老兵宫永正夫对我说:“靖国神社是战争阴影,但是,不能由你们批判。”
这和我采访的“缅怀中国远征军松山血战的陈念良少校”有什么关系吗?
参加过抗日战争的中国政府军老兵的思维也处在矛盾之中:
陈念良也认为参加抗战是光荣的,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和我承认他的光荣。
陈念良没有丝毫可能领到抗日战争胜利的纪念章。——这能说他光荣吗?
陈念良的一生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他从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说“一寸山河一寸血、抗战牺牲380万”的台湾,不理陈念良一批人。
有5000年文明历史的中国大陆一侧,也没有给陈念良一批人什么实际的荣誉。
那么,60多年来,这样一个群体应该是一个被遗忘的群体。
我一直在考虑,2037年,卢沟桥事变百年的时候,我要告诉那时的人们些什么?
一生坎坷的陈念良其实有光荣感,要不,他为什么接受我的采访呢?
贪官污吏优良的生存状态和腐败的阴影会长期笼罩在我们的面前。但是,在历史的平台上,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不管拿着高薪、开着公车回家,上班赌博、弄虚作假、吃空饷、不为国家干事、只为自己揩油的腐败份子;还是收入低微、家境贫寒的下岗工人,回顾历史,展望未来,期盼和平,是所有中国人所抱有的愿望。即使是腐败份子今天的幸福生活,不也是千万中国军人的鲜血和生命换取来的?
如此看来,我们研究在抗日战争中滇西抗战最后的政府军少校,还是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和长远的研究价值。他们毕竟,是凤毛麟角了。
不信的话,你再给我找出一个来?
在广州民革崔书磊和李晶如女士的帮助下,88岁的前少校陈念良先生迈着军人坚实的步伐来看我了!他认为,他本人给了我方便。要不,我这个北京人不熟悉广州的地域、迷路。
——我非常泄气!我想看到他实际的生存状态。
很多贪官污吏生活完美,很多抗战老兵生活的不尽人意。
我要记录的是老兵的生存状态和思维状态。你陈念良先生自己来了,我看见的只是皮毛,那有什么意思?这不和在大街上遇见一个老头儿,寒暄几句,一样嘛。
那么,我可以告诉历史和未来的又是什么呢?在88岁的陈年良身上?
二,88岁松山战役少校副营长陈年良先生的自传
《缅怀中国远征军第八军“松山战役”战例》
陈念良
1944年7月第八军接替71军新编第28师攻击盘踞在松山的日寇后,由于松山地形险恶,日寇构筑工事坚固,加上当时天气变坏,阴雨绵绵,山陡路滑,仰攻更是困难,致伤亡惨重,但官兵上下同心,斗志昂扬,卒能攻下日寇号称铁桶的松山阵地,为开通滇缅公路打下基础。我当时是82师244团二营副营长,守备怒江,未能参加主攻战斗,直至松山主阵地攻克后,才参加对芒市外围战斗,在杨公爷坟战斗中,我营第五连副连长箫连芳巧妙伏击在河中洗澡的日寇,迫使日寇弃械而逃,是役我军夺获38式步枪4支,弹药400发及衣物一批。另在追击日寇中,我营在猛戛外围堵截日寇辎重部队,缴获马34匹,内尽是驮载公文物品,役后悉数上缴军部,我团亦曾生俘日寇一名,亦送军部审讯,由于参加时间短,对国家贡献微薄,实不足道。
以上文字,就是88岁陈念良先生写的《自传》。区区345个汉字!还加上自己名字的三个汉字。你说,这是对自己历史的“褒”呢?还是“贬”呢?是“自信”呢还是“失望”?是“光荣”呢?还是“耻辱”呢?区区345个字,应该是百感交集的吧?
一代人,就是这样在自相矛盾中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在滚滚的洪流中,看见我这棵稻草,就再怀有一线希望地抓一把。
于是,我就把陈念良记录下来了。在茫茫的抗战历史的海洋中,他应该是最后一面虚无缥缈的帆。你放下我的文稿,他,他们,实际上就永远地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照片说明:1944年蒋介石卫立煌将军欢迎胜利而归的中国远征军官兵
三,采访亲历三次长沙会战的88岁前少校陈念良
采访陈念良记录:
陈念良先生,88岁,广东人,城市贫民,高中文化。1938年考入中央军校,也叫黄埔军校。是黄埔军校广州分校14期工兵科的学员。那时,国共合作,毕业后被分配到南岳游击干训班工作。那时,我们的主任是蒋介石,副主任是叶剑英和汤恩伯。当时,就是为了打日本,大家才争先恐后地去黄埔军校学习。我们广州去了4000多人。那时,青年在一起谈论,谁不去抗日的话,就成了“孬种”。
当时,还有很多青年去了延安。
你可能都想不到吧,当时,参军的尽是有钱人的孩子、华侨的孩子。
1939年,我被分配到李仙洲的92军82师,后来,又改为79军,夏守中当军长。
1939年,我参加了第一次长沙会战。我在工兵连当见习排长,我的任务是爆炸杨柳洞铁路,切断日军可能利用的铁路线。1939年9月,我们在平江与日军巷战。我的任务是带领我的工兵排,炸毁平江的电线杆子,防止日军利用电线杆子通讯。后来,我们师到岳阳阻击日军。仗,打得非常惨烈。许多战友都牺牲了。当时,我19岁。
薛岳将军指挥了三次长沙会战。第一次长沙会战,中国政府军歼灭日军三万人。第二次长沙会战歼灭日军三万四千人。第三次长沙会战歼灭日军四万人。三次长沙会战从1939年打到1941年,一共打了三年,共歼灭日军十余万人。在中国的抗日战争历史上,三次长沙会战挫败日军嚣张气焰的优秀战绩是不可磨灭的。
照片说明:第一次长沙会战中1939年9月中国军队在平江与日军巷战
第二次长沙会战,我的工兵连渡过湘江,在长沙构筑工事打防守战。那时,我已经当上工兵连的连长。我把在黄埔军校学习的知识都用在构筑前沿阵地上,我构筑了三层,一层是假象的,日军望远镜可以明显看见。这样,日军炮击时,我的连队分别撤退;日军进攻时,我们再进入不同的阵地。这样,一仗下来,我们连没有什么伤亡。
第三次长沙会战,我在82师244团当副营长。我们的任务是在岳阳山布防,歼灭必然由此撤退的日军辎重兵第6联队。当时,我在所有的桥梁上布雷,等着你们日军的辎重过桥。你不来,我还不炸。结果,大胜!32辆车,13门大炮歪七拧八,都成了我军的战利品。
以后,我参加远征军,在第八军。到云南保山惠通桥。我军战死8000余人,我当时是预备队,要不,也活不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问有没有湖南长沙的记者采访我?
没有,只有你方军一个人。在广州民革小崔、小李的带领下,你第一次来采访我。
在薛岳将军的指挥下,我和千千万万的中国军人一起,同武装到牙齿侵华日军在长沙进行过三次血战,。我们中国军队在三次长沙会战中,共歼灭日军十余万人。三次长沙会战的三年中,咱们中国军队牺牲了接近二十万军人!他们都是我们优秀的炎黄子孙、我们优秀的中华儿女!
我认为,你这次来,应该是我人生中接受的最后一次访问了。就抗日战争的话题来访问我的,应该只有你了。其他媒体来的话,要看大的时局发展。哈哈。如果现在有记者来采访的话,《解放军报》不能用,《湖南日报》的导向也不能错,《广州日报》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那么,记者为什么来呢?
我参加了三次长沙会战。你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哈哈,我看,不会了。
听了88岁陈念良前少校的一席话,我也笑了。心想:“黄埔军校”也叫“中国陆军中央大学”,这里面毕业的学生当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是人才的话,就应该,不但在几十年前的作战中,以智慧和勇气抗衡武装到牙齿的日军的有生力量;而且,还应该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能推论出:“能前来采访、宣传的可能性、社会性及其历史意义。”
我问他希望得到抗日战争胜利的纪念章吗?他笑了,慈祥得像我的父辈。
我看着88岁的陈念良老人,忽然想起我的大侄子,他三岁的时候是大舌头。
有一天,我问他:“长大想当科学家吗?”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哈喇子流出来,回答:“想。”我又问:“想当老师吗?”他乐着回答:“想。”我又问:“想当贪官污吏吗?”他高兴地蹦起来,响亮地回答:“——想!”
我没有办法了,问他:“知道自己吃几个馒头吗?”
他回头向他妈妈喊:“妈妈,我吃几个馒头哇?我不知道!”
十年来,我坚持采访亲历过抗日战争的老人。
采访大干部,麻烦最多,费劲周折。写的时候小小心心、如履薄冰。
采访被侵华日军强掳为性奴隶的山西老太太万爱花,她握着我的手,悲伤地说:“每天几十个日本兵……。方军哪!我不是女人呀!”回想她的话,今天。我都万分地悲愤。
一位老兵来电话,说我把日军“攻占蒙城”的时间写错了,“不是1938年,应该是1937年!”他说他本人当时在蒙城当战地记者。这位老兵连夜给我写信,当写到日军烧杀抢掠的罪行时,一时气愤,竟然谢世了!我没有采访到这位老兵,只有他写的半封信。我在万分悲伤中,参加了他的追悼会。这位老兵的名字叫徐亚倩,谢世的时候80岁。
采访台儿庄最后的敢死队队长仵德厚,他大哭:“……从徐州撤退时,一列车中国伤兵哇!他们哀求我们紧急撤退的部队:‘带上我们吧?求求你们!别把我们留给鬼子!’……一列车的伤兵哇!我们刚刚撤退出5里地!后面就传来连续的爆炸声,鬼子精锐反扑来了!一列车的伤兵命丧黄泉!不久,就看见漫天的浓烟!弟兄们呀!弟兄们呀!……,……。”
当时,一起采访的有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苏京平记者。他有录音。
我永远忘不了仵德厚,一个亲历过战争的人,一个见过战火纷飞的人,一个见过尸山死海的人,一个政府军的前少将,一个95岁的老人!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采访老农我最愉快,他们虽然贫困,却心胸坦荡、诚诚恳恳、真真实实。
采访社会最底层的人物,也是我最愉快的时候。我的文章也最出彩!
采访政府军老兵是最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他们应该都是我的大爷。
我没有大爷。我的大爷是八路军区长,在抗日战争中,被侵华日军杀害了。日军抓住他之后,问粮食?八路军部队去向?他大骂。日军用枪刺,把他的舌头割了下来。吕正操将军在全国解放后,命令我的父亲,回村给他立了个碑。——88岁的陈念良有点像我的大爷,在熙熙攘攘广州的茶馆里,他还请我吃了一碗面条。让我倍感亲切。
四,88岁陈念良记忆中的滇西抗战和松山战役
照片说明:1944年8月20日松山爆破之后,最后幸存的侵华日军士兵
陈念良老人说:“三次长沙会战之后,我被调到第八军。我们属于第二兵团,我们的指挥官是李弥将军和邱清泉将军。那时,抗日战争反攻的大局已定,日本人失败的一天已经迫在眉睫。”
在松山战役中,我是预备队。松山战役,我们中国军队已经有了飞机、大炮和火焰喷射器。以前,是中国人挨打,现在,是日本人挨打。
死难的烈士们贡献大。我们营,营、连、排干部牺牲了好几个,很悲壮!
我们迂回追击,还缴获日军的34匹马。这些,我在自传里都说了。
在长沙会战时,我是工兵,专门爆破。
在松山战役时,我是步兵,专门打攻坚战。
那时,松山天天下雨,是雨季。日本人被全歼灭了。听说,跑了20多人。有一个回去还写了一本书,叫《松山玉碎记》?
松山战役打得很悲壮!
中国士兵用棉被裹住身体点着火,从日军的工事上面滚下来,点燃日军工事前的树木。
中国军队后来有了火焰喷射器,作战效率大大提高。
日本兵发扬武士道精神,也可能是绝望,他们站出掩体,给你打!也很悲壮!
松山漫山遍野是尸体,有中国军人的,也有日本军人的。
我在黄埔军校学习的是工兵。因此,让我完成最后爆破的任务。
爆破松山主峰日军最后的阵地用了120箱6吨TNT炸药。
爆破时,一声巨响,一条黑烟直冲云霄!整个怒江旁边都像地震一样。
当时,是103师主攻松山主峰。
陈念良老人说:“我认为,是李弥将军指挥得好才减少了伤亡”。他说:“李弥当时任八军副军长兼荣一师师长,他奉命以战地总指挥的身份接替七十一军主攻松山。此间,他注意吸取以往攻山失败的教训,通过步兵炮、空中轰炸协调作战。同时,组织敢死队冲锋和工兵掘壕爆破等手段。按规定于9月7日,将松山这个被日军称为‘东方马其诺’的坚固防线全部攻破!”战斗结束,李弥立功受奖,被提升为我们第八军的军长。
陈念良老人说:“我认为,邱清泉将军的指挥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1944年,为打通滇缅公路国际交通线,中国远征军从印度反攻缅甸,宋希濂第11集团军也反攻滇西龙陵以配合,先后两次遭到失败,伤亡惨重。龙陵久攻不下,蒋介石扬言要将师以上军官治罪。9月上旬,邱清泉奉派200师增援龙陵,负责切断滇缅公路上龙陵、芒市两地日军之间的联系。为减轻军队兵力损伤,邱清泉建设采取‘火烧背阴山,水淹龙陵城’的策略,以水火当兵。消息传出,龙陵城日军未战先乱。
10月19日,中国军队乘机发动第三次反攻,邱清泉亲自督战,先出奇兵迂回滇缅公路,断绝日军退路,将公路上的日军切成数断,使其不能呼应。龙陵日军见归路被断,只好弃城逃跑。11月3日,中国军队完全占领龙陵。此后,邱清泉挥师沿滇缅公路推进,一路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最终打通滇缅公路。
我对笑眯眯的陈念良老人说,我小学五年级时文化大革命。那时,学习毛泽东选集。
我记得毛泽东选集中《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中提到了“邱清泉将军、李弥将军”。
陈念良老人笑了,他说:“《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是1948年12月17日毛泽东为中原、华东两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写的一个广播稿。文中明确地告诉杜聿明将军、邱清泉将军、李弥将军和邱李两兵团诸位军长师长团长,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立即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军可以保证你们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这样,才是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陈老笑着对我说:“你猜,我怎么能背诵毛主席的话呢?我当时在8军42师125团当副团长,毛主席在《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中所提到的‘邱李两兵团诸位军长师长团长’中的团长,就有我嘛。”
陈老回忆:“我一直跟着邱清泉将军、李弥将军作战。在消灭云南、滇西、松山的日寇之后,我一直随部队打内战。国民党部队校官多如牛毛,将官也多如牛毛。国民党如果不是腐败到了家,不会被人民,被历史,请出历史舞台的。
那时,打内战,搞腐败,是国民党每天的工作。
我们45年12月到青岛。一直打到淮海战役。
淮海战役,杜聿明被围,蒋介石如坐针毡。蒋介石不断给杜聿明发电报,空投亲笔信。
杜聿明表示忠诚于蒋介石,不愿向毛泽东投降。陈毅托一个被俘的第十三兵团军官,给杜聿明送去毛泽东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李弥先看,不表态,交给杜聿明。杜聿明看罢,交给邱清泉。虽然邱清泉之弟邱清华乃中共将领,但兄弟俩人各有志。邱清泉把信扔进了炭火盆……。
由于杜聿明等拒降,于是,毛泽东在1949年1月6日下令总攻。到1月10日,杜聿明部队全部被歼。邱清泉战死,李弥逃脱,杜聿明被俘。
杜聿明在被俘时,入厕解手,乘人不备,以一巨石猛击头颅,欲自尽。血流满面的他,被送往医院抢救……。
至此,淮海战役降下帷幕。蒋介石在华东的刘峙集团,总共五十五万人被歼。
陈念良老人说:“抗战是抗战,内战是内战。刘峙集团军,总共五十五万人被歼是因为国民党腐败。邱清泉将军,李弥将军,杜聿明将军在抗日战争中的功绩,应该被历史铭刻的。”
五,广州民革的老头儿们,全部参加过抗日战争。
陈念良老人说:“淮海战役,我们被共产党打败。但是,共产党优待战俘。学习几个月,就让回家了。我1949年4月回家,参加了民盟,那是反对国民党的地下组织。是我亲戚介绍的,我当时还不知道我的亲戚就是共产党员。后来,我教书。
解放以后,我在培养广东干部的南方大学任教。我们校长是叶剑英。
后来,肃反就反到头上来了。我又调到广州建筑公司工作。
1958年,大鸣大放,我当了右派。
文化大革命我在农场劳动教养5年,没有挨打。
照片说明:参加松山战役的老军官在广州安详地享受和平状态下美好生活
1975年,国家有政策,国民党在押人员一律释放,就业。
我1978年到1982年在广州东山区工作。因为在黄埔军校,我是学习工兵的,因此,我被安排在广州人防办公室工作。我1984年退休,开始工资71元,现在工资2500元。医药费可以报销90%。老伴儿79岁。有儿有女,生活幸福。
我现在是广州黄埔同学会的副会长。广州黄埔同学会全是80至90岁的老头儿,没有接班的!这些老头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参加过伟大的抗日战争。
没有一个人领到抗日战争胜利60年的纪念章。
有一个领到了,第二天又被要回去了。因为,抗日战争时不是少将军衔。
指挥三次长沙会战的薛岳将军客死他乡。死在香港。
——现在香港回归了,不能叫客死他乡。哈哈。
参加松山战役的还有少校营长林裕琪还在,他92岁,是黄埔军校12期毕业的。
88岁的黄建青少校是第四军工兵营的营长,抗日战争中他参加过三次长沙会战。解放以后一直当搬运工,由于工厂倒闭了,他几十年分文没有,也没有医药费,生活困难。好在他的子女孝顺。我希望你去采访这个人。
我住的房子有60米,很好了。
我每天看中央电视台的4频道新闻,看香港凤凰卫视的新闻频道。我特别关心日本国,关心日本国小泉一类人物的政治表现。我担心战火,再一次落在中国、日本国民的头上。
陈念良老人说:“抗日战争是伟大的战争,我为能参加过这场战争而自豪。”
我陪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的陈念良老人走到楼下。
我目送笑呵呵的他消失在骄阳下那充满生机摇头摆尾的菩提树影里。
我看他融入广州市那车龙水马热闹非凡茫茫的人海中。
方 军 2007年5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