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我部队修建南疆铁路时在新疆焉耆县时和部队的街坊维族人一起
一,他们的生活环境和生活状态和一百年前差不多
如果说起1975年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的博斯腾湖、湖面那千年漂浮的落叶,我至今印象深刻。博斯腾湖边上的落叶有一、两米厚,是千年漂浮、沉积的植物堆积物;她沿着没有人烟的博斯腾湖边沿蔓延数十公里,乃至更长。她从湖边往湖心蔓延出十几米、几十米!在这些千年漂浮的落叶上“晃晃悠悠”、“沉沉浮浮”地可以行走!甚至跳跃!
而落叶千年沉积物最前端下面的水深,竟然有五米多深!我在最前端站立,看到几十条鱼跟着头领鱼从我们的脚下:鱼贯而出,那情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如梦仙境。
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有数只苍鹰在天上翱翔。它们一发现鱼群就向湖面俯冲,可是,鱼群在头鱼的带领下马上游到由湖面千年落叶组成的漂浮物下面;煞是惊心动魄。
我听说维吾尔族人不吃鱼,而且,博斯腾湖中的鱼浑身上下没有鱼鳞!属于史前鱼类,这和内陆鱼的鱼种群类有大不相同的地方。
从1975年我们铁道兵六师汽车营进疆,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43年时间!随着人类活动的加剧,今天的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里的博斯腾湖变成什么样了?
——还有千年漂浮的落叶吗?还有无鳞鱼吗?是不是鲤鱼、鲫鱼也流传到湖里了?
我查了一下国家统计局的报告,1975年焉耆县人口两万,2004年人口统计已经增长到12万人!1975年,中国人口数量是9.24亿人,而今天已经突破14亿人。今天呢?又过了14年!博斯腾湖边上落叶、苇叶的漂浮物还有吗?
——我们知道,人类活动频繁了,博斯腾湖周边的落叶就不可能漂浮、聚集了。
我去过世界很多国家,再也没有见到这样的古朴典雅,再也没有见到这样的原始时代。
博斯腾湖面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博斯腾湖清澈见底,群鱼游荡。1975年,博斯腾湖绝对人烟罕至、人群稀少。而且,博斯腾湖边上居住的维吾尔族族人和百年前的人们别无二致。他们淳朴、诚实、返璞归真、在闪烁的阳光下,他们甚至是自原始时代而流传至今的纯洁、厚道、善良的代言词。
我是怎么在40多年前,去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州的博斯腾湖的呢?说来话长。
1970年7月16岁的我被分配到首钢工作,是铆工。1972年11月,18岁的我从首钢修理厂当的兵。我的部队是铁道兵。一开始,我们修建襄渝铁路,就是湖北襄樊——四川重庆的铁路。1975年,我们部队开始修建新疆的南疆铁路。就是从吐鲁番——库尔勒的铁路。我听说,现在,铁路早就延长到了新疆的库车、喀什等地了。
我们汽车连刚一进疆就驻在焉耆县。巴音郭楞蒙古族的焉耆县是个好地方,——至于好在什么地方?时隔40多年,时过境迁,我回味出来的真谛是:
“——返璞归真,类似原始,焉耆千百年前就是这个模样。”
1975年我们刚刚进疆的时候,那里的人口才有两万人,是维吾尔族人、蒙古族人和汉族人的混住区。我们连队周围都是维族人,他们有的人懂汉语,多数人只懂维语。上面的照片,是我和马晓煌(退休前在某银行当行长。)随同铁道兵总部的画家路巨鼎一起到连队的街坊家去画素描时,铁道兵兵部的画家路巨鼎给我照的。
我们去维族人画画可有意思啦。一大群维族姑娘围着我用完全不信任的语气说:“你会画画吗?那你画一个给我们看看?”——她们相信画家路巨鼎,却大大滴不相信我!
铁道兵画家路巨鼎40多岁,背一个像模像样的画板。而我,拿一块三合板,上面夹一张A4的纸。俗话说:“腰里别一直死耗子,冒充打猎的。”——当然被维族姑娘们嘲笑。
在北京西总布胡同住的时候,我们家一墙之隔是鼎鼎大名的画家黄胄先生。我从小没有学习过画过,但是,我常常看黄胄叔叔画画。
这帮姑娘把我围在中间,画不出来不让走!大有在集市上抓住一个小偷儿的劲头!
被这帮姑娘逼迫的走投无路,万般无奈,急中生智,我在速写板上草草几笔勾勒出我前面当模特姑娘的脸庞。
——嘿!我突然间领悟到:画人物脸庞的侧面像比画正面更容易!
——哇!姑娘们都尖叫起来!——吓死我了!是我对我的绘画能力惊讶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我应该是头一次画人物素描,都说:“人急了上房、狗急了跳墙!果然如此!”
——原来我急了是能画出画儿来的。松一口气的我,才感觉被逼迫得大汗淋漓。
维族姑娘倒是一片释然:“——解放军嘛!——解放军当然什么都行嘛!”
新的问题又来了,这帮子姑娘说:“你必须给我们每人也画一张!我们排好队了……”
我身上的汗“——唰”的一下又下来了。画吧?——不会!不画吧?——说不过去!
我们部队在焉耆的时候我发现:当时的维吾尔族群众生活太清贫了。如果让我用准确的语言形容的话,只能说:“他们的生活环境和生活状态和原始时代差不多。”
焉耆县应该在古代丝绸之路的边缘上,他们处在古波斯文化和内地汉文明交融的地域。比方,他们用的吃饭的瓷碗、瓷盘子,是内地传过去的;他们睡得“土炕”是内地传过去的。而他们每天早上做礼拜用的水壶却是地地道道从波斯流域传过来的,内地绝对看不见这种造型的水壶。每家都有的波斯水壶似乎是维族人家家仅有的、必备的、神圣的、昂贵的物品。
每一天早上,维族群众先用这个波斯水壶洗手,再祈祷诵经。——是伊斯兰教。
几乎所有维族老乡家的房子都是土坯的,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收音机。但是,维吾尔族人员每家都有坎土曼、有斧子,有各种刀具。特别要说的是;每一个男人都有叫“英吉沙”的腰刀。我分析,是吃羊肉时用的工具。
他们饲养牛、羊、马、驴、狗。——和一百年前的人类社会几乎一样。
换一句话说:一百年的人类社会,已经有劳动工具、已经有瓷碗和土炕、牛羊。
我了解到:古时已经有西域焉耆国。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设焉耆府。民国二年(1913)始设焉耆县。1954年设立焉耆回族自治区,1955年改称自治县。隶属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
所以,焉耆县维族群众家里既有内地的“土炕”也有波斯传过来的水壶。
如今,经过了40多年,我已经去过世界很多国家。在我的记忆中,40年多前新疆焉耆的维吾尔族群众是生活在最为贫苦状态中的人群。——走遍天下,我再也没有见到有如此清贫的生活状态。
可以说:1975年的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焉耆县,除去空气、阳光和水,这些大自然的慷慨馈赠物之外,所有的现代文明还没有光顾到这些地区。
但是,他们身材为什么像欧洲人一样身材高大、挺拔呢?我想,除去人种的遗传基因外,他们具有人类生长的全部成长因素,这就是:空气、阳光、水;碳水化合物、矿物质、维生素、蛋白质和脂肪。如果他们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逐渐丰厚的话,那么,他们会和今天欧洲各国的人们生活得一样自信、富足和丰满。
比方,维族人吃的“囊”具有碳水化合物,而“羊”具有蛋白质、脂肪等等。
我了解到:在焉耆的维吾尔族群众种植小麦和蔬菜和棉花。这一点表明:他们既有中国北方黄河流域“农耕民族”的生存习惯;又有西域、乃至欧洲“畜牧民族”的生存习惯。
再进一步分析:1975年到1979年,我所见到的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焉耆县的汉族人有“农耕民族”惯用的生活习俗。比方说:在开都河边建造一处房子、有院子,有自己的田地。他们准备世世代代地在焉耆繁衍、生息下去。我们连队旁边有“马老五”、“马老六”一家,我和马老汉聊过天。——他就是这个思想。
而维吾尔族群众,和蒙古族群众保持“游牧民族”的习惯和生活方式,他们保护开都河稀缺的水源、水域、水渠。把“搬家”不看成是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他们可以接受赶着自己的牛羊、带上自己简单的生活用具,和简单的四季服装就可以搬到一个水域丰满、土地肥沃的地方去生活。
我们连队旁边有家维族大叔叫“素朴(发音)”,这位老大爷的双足永远缠着厚厚的皮子,——他的双脚前掌已经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因为追赶跑失的羊群时冻掉了。
——他原来就是以放羊为生的。可以说:从古至今,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的焉耆县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聚集地;同时,是“现代文明”和“古老文化”的交融点。
我们铁道兵修建新疆的南疆铁路,就是把现代文明延续、连接到古老的新疆地区。
我们铁道兵六师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修建了吐鲁番到库尔勒的铁路的确是不朽的历史事实。为了中国的铁路建设,我们汽车营牺牲17位战友!我们四连牺牲8位战友!而且都是粉身碎骨,尸骨不全的!——那时,我们常常在生和死的边缘工作。至今谁能相信?首先是饥渴难耐!再次,是寒冷难耐!还有酷暑难熬!再有危险不断……。
茫茫戈壁滩中原来没有路,我们铁道兵去了,就开出来路,而且是铁路。
——在那毫无人烟的戈壁滩上,留下了我们多少汗水?青春?故事?——我们不说就永远无人知晓。所以,我说:新疆少一块纪念碑;是纪念我们铁道兵贡献青春的纪念碑!
1978年我和修理营的老兵吕玲珑(左)在焉耆县中心最繁华的路口
铁道兵六师修理营的老兵吕玲珑,现在已经是中国国内有名的摄影家了。
焉耆县在70年代初就有电影院。每周演一次维语电影,演一次汉语电影。
焉耆县有公安局,大约不到十名警察。维族警察、汉族警察各一半。那时,汉族警察不能抓维族小偷,因为,维族群众不干。可是,维族警察如果抓到汉族小偷,维族人不围观。
1975年,我们铁道兵汽车营四连(日本五十铃汽车8吨自卸车80辆,人员180人。)
我们铁道兵汽车营的五连(日本日野8吨汽车80辆,人员170人。)都在焉耆县驻军。
由于紧挨着开都河,还有新疆军区的一个舟桥连(解放车30辆,舟桥15米一节,20艘。)
这样,焉耆县共有军人500人左右。特别是铁道兵六师汽车营的800台汽车和一千名官兵对新疆的南疆铁路贡献最大。没有铁道兵的辛勤劳动,这条从吐鲁番——库尔勒的铁路通车简直是不可能的。
修建南疆铁路是中央人民政府什么时候决定的不清楚,但是,南疆铁路的最高指挥官是1955年的上将杨勇将军。他可以指挥所有在新疆的部队。
当时,距离焉耆县不远的还有特殊部队,他们在马兰基地试验原子弹爆破。所以,各军兵种起码有五个:铁道兵、新疆军区、原子弹试验部队、空军、和武装警察部队。在1975年,新疆人口有两千多万。军队应该有10万人左右,而建设兵团应该有30万人左右。
焉耆回族自治县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部,天山中段焉,耆盆地中央。东南与博湖县毗邻,北与和静县接壤,东北与和项县相连,南与库尔勒市相望,西南与轮台县为界,隶属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总面积2429.32平方千米,总人口12万人(2004年)。民族有回、汉、维、蒙等23个民族。
焉耆回族自治县,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下辖自治县,成立于1954年3月,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天山中段焉耆盆地中央,北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隔山相望,南与塔里木盆地毗邻相接,东面是烟波浩渺的博斯腾湖,西面是霍拉山旅游区。总面积2570平方公里。焉耆是南北疆重要的物资集散地之一,是相邻的和静、和硕、博湖等县和兵团农二师八个团场的商贸中心。
因为博斯腾湖距离焉耆近,大约有10公里,因此,我们常常开车过去玩。
二,偶然见到博斯腾湖畔碧波粼粼中的维纳斯
1978年我们去博斯腾湖玩,维吾尔族人划着“卡盆”带我们去湖心(吕玲珑拍摄)
博斯腾湖太古老了,太原始了,太好玩了。除去湖边的千年沉积、漂浮的落叶上可以走人之外,还有“卡盆”。“卡盆”是什么呢?博斯腾湖里没有船,像船的东西就是“卡盆”。
大家看照片,我在照片的左侧,坐在“卡盆”的前头,战友坐在“卡盆”的中间。维族的孩子给我们划“卡盆”。
“卡盆”就是用新疆的大树制造的“船”。用锯子锯开大树,再用斧子凿开树的中间的木质,所谓的“船”就造好了。我们给维吾尔族人钱,他们会划“卡盆”带我们到博斯腾湖的芦苇荡中转一圈。
在新疆博斯腾湖中的荷花是这样的:每一片叶子只有手掌大小。
芦苇荡里可是太壮观了。首先,博斯腾湖里的芦苇都有5米到7米高!而且,每一根芦苇的直径有50——60毫米粗!这些芦苇可以打扎成“芦苇把”,大约有20米长。新疆建设兵团的人们用直径300毫米的“芦苇把”盖房子用。
比方,要盖一座10米宽,20米长的房子。那么,在地上挖两道沟,把20米长、直径300毫米的“芦苇把”摆成倒“∩”字,再逐一沿着两道“沟”排列。那么,20米长的“房子”马上就有了雏形。再用泥糊在“芦苇把”上面,再把“隧道”一样的“拱形建筑”两头用砖堵上,再按上门,这“房子”一天就建设好了。人在里面居住的话,保暖、防风、避雨、防晒、防震;繁衍生息,生活起码可以进行了。
——我就帮助新疆建设兵团农二师的上海知识青年们做过这样的房子。
说道新疆建设兵团农二师的上海知青们,还有一个故事。有一天,他们说需要吃肉,新疆没有肉,但是有毛驴。所以,他们就到维吾尔族人的游牧区买了几头驴。这毛驴赶上车容易,让它们下车可是不容易。我说:“反正是吃毛驴,我就起大箱啦?”
我开的日本五十铃自卸车是铁大箱的,一拉手柄,铁大箱就自动抬起来。可怜的毛驴们“叮叮咣咣”的从车上摔下来,都是折胳膊断腿的。——上海知青们笑得前仰后合的。
博斯腾湖里的芦苇荡水道变化莫测。那时,没有电话,只好用冲锋枪开枪,听声音互相联系。如果枪身放平射击的话,就听芦苇荡中“唰啦啦”的一片响声;是子弹穿透无数芦苇杆子发出的声音。不过,这样很是危险。就算博斯腾湖的芦苇荡中人烟稀少,子弹万一碰到人也不是闹着玩的,
“卡盆”载重量不多,三个人就容易翻船,而且,博斯腾湖水深有十几米。所以,必须上岸一人。我高风亮节,主动上岸,他们接着被维族兄弟们用“卡盆”带进水道崎岖、深渊莫测的博斯腾湖的芦苇荡中游荡。
照片是我在法国戴高乐机场翻拍的。我认为,还是我们博斯腾湖的美女更靓丽。
下午的阳光神采奕奕,博斯腾湖上碧波粼粼。万籁俱寂、只有远处群鸟的嬉闹、鸣叫。
我身边两米远的地方站一位维族姑娘,她用右手手搭凉棚向远方望去。我想,两艘“卡盆”的划船者是她的家人?她弟弟?这个姑娘身高1,73,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长长的眼睫毛,她胳臂上的汗毛是金黄色的。她穿一件自制的裙子:一块一尺多宽、两米长的陈旧的破布;从中间用剪子剪出一个洞,头刚好从这个洞中套出来,类似超短裙。她的腰间扎一个破绳子,无疑,这件裙子前后是可以遮体的。
我站在她的右边,她右手手搭凉棚向博斯腾湖里张望。我通过她自制的裙子,我清晰地看见了她丰满乳房的侧影。——我的天呀!我人生第一次看见半裸的年轻女性!她健康、漂亮、丰满、原始、自然、自信、旁若无人!她丰满而圣洁,柔媚而单纯,优雅而高贵,博斯腾湖的碧波粼粼的水面光整个折射在她优美的身姿上,神采奕奕、闪闪发光!
——我呆若木鸡,我不敢呼吸,我生怕我呼吸的声音会改变这一人类社会的美景。
2010年8月25日方军在法国凯旋门前(方军儿子摄影)
40多年过去了,我当然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国家,我当然在意大利米开朗基罗的雕像前漫步过;我当然见过维纳斯雕像、我当然见过蒙娜丽莎的微笑;我当然看见过无数活着的美女!我当然见过无数女人迷人的微笑,尽管这个微笑是倾心于我身边帅哥的自然流露。
但是,1975年在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焉耆县、博斯腾湖边我看见的美女;我始终认为是最美丽的、最迷人的,是终生难忘的美女。
——尽管她光着脚,尽管她穿着自制的破裙子;尽管她腰间扎着一条破绳子;在博斯腾湖的阳光明媚的碧波粼粼之间,我们中国新疆的维族姑娘才是最美的。
我至今相信:世界的选美比赛,只要我们博斯腾湖的美女去,别看穿着破裙子、扎着破绳子,她一样能获得最高的奖项。
两年前,天津电视台让我去《中国人》的节目中当嘉宾。刚刚好,一群天津大学的同学们去现场听课。我见到一美女,有别于内地汉民族学生的模样:她1.76身高,高鼻梁、黄头发、俄罗斯人的样子。一问,竟然是我们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焉耆县来的学生!名字叫乌丽瀚!我大有异乡见故人的感觉。
我和她说起博斯腾湖,说起焉耆,说起我们铁道兵!说起那张和维族人的合影照片。
乌丽瀚马上用微信把照片传给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惊呼:我前面的小姑娘是乌丽瀚在焉耆的亲戚!而且,这位照片中的维族小姑娘,现在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的和静县当旅游局的副局长!——我的天呀!——她还穿破衣裳吗?——她还羞于见人吗?
三,让日本记者目瞪口呆的经历
两千多年前楼兰的美女干尸。我们部队的营地焉耆距离楼兰四百公里。
照片翻拍自日本《读卖新闻》北京分社内《楼兰》一书中的照片插图。
我1979年退役,1980年到1984年在大学学习日本语。毕业后,外交部·外事服务局把我分配到日本《读卖新闻》工作。《读卖新闻》常驻北京的记者有:丸山胜先生、丹藤佳纪先生、松永成太郎先生、高井洁司先生、草间俊介先生和山田道明先生等人。我一直认为,是日本《读卖新闻》使我见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社会状态、使我通过这个窗口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在《读卖新闻》工作几年让我大开眼界;而我也让日本记者们大为“友邦惊诧。”
我们连队驻在地距离楼兰400多公里!而且,生活、工作了四年!日本记者吃惊!
日本《读卖新闻》北京分社办公室内的日文书籍《楼兰》
记得我刚刚到日本《读卖新闻》工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满办公室四壁、办公桌、书架上的书报、书籍、杂志、电传、资料。日本记者每一天都在观察着中国和世界上发生的所有新闻、事物、趣事、奇闻异事、社会百态……。
我在《读卖新闻》北京分社的办公室也看到很多书,最让我感到亲切的就是日本作家井上靖写的《楼兰》。这本书,几乎令所有的日本人痴迷的图书。
我今年64岁,我曾经和日本人工作过十几年。我发现,很少有中国人关心日本;而日本人关心中国的热情就像关心自己家的事物。比方:日本人关心新疆。关心甘肃的敦煌。关心丝绸之路的历史,关心日中合拍的电视纪录片《丝绸之路》,——关心新疆的楼兰!
——日本民族天生就具备“关心大陆架国家、国土的习惯。”这是我后来悟出的真理。
1991年开始,我去日本留学多年,我采访30几位原侵华日军老兵。原日寇老鬼子们告诉我:从中国的明朝起,大概是1590年中国的万历年间,日本的丰臣秀吉统一了日本。之后,日本开始就打中国主意,但是日本军队出征到朝鲜,就被中国军队在朝鲜国土上打败了。
后来,是中国明朝的戚继光。他在中国东南沿海抗击日本十余年。
但是,日本人还在不屈不挠地侦查、探测中国的地域、河流、疆土、矿产、木材、粮食、村庄、道路、水井的位置……。
终于,1894年,日本军队在海战中大败大清帝国北洋水师!1985年4月大清帝国和日本签署《马关条约》。接着11月,又签订《中日辽南条约》让中国赔偿银两3000万两!把台湾及其尖阁群岛(钓鱼岛)划拨日本。
接着,在“15年日中战争”(日本人的教科书都是这样称呼。)期间(1931——1945)日本侵略了中国。就是在中国大加掠夺了一番。
我始终认为,日本民族是“船上的民族”,他们对于大陆架国家、国土有天生的、自然的关爱、关心和热爱。——这一民族特性,中国人不具备。
我首先声明:此文说的是:1,《博斯腾湖千年漂浮的落叶》。2,《日本人关心丝绸之路的楼兰》。本人说的是日本民族的“习惯”;并无说:“日本民族又觊觎我们的……。”
因为,我和日本读卖新闻的记者们天天一起工作,所以,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修建过铁路!”这件事让他们惊讶万分。——那里很干燥!——没有植物!——鲜见动物!——有木乃伊(人类的干尸)?这是他们常常问的话题。
大家注意看;地图上库尔勒到楼兰不远吧?我们修建的铁路是从吐鲁番到库尔勒。
日本记者看见我喜欢读日本作家井上靖的作品《楼兰》就奇怪。当他们知道我在距离“楼兰”四百公里的焉耆县工作、生活了四年就是一片惊呼!
我曾经在焉耆、库尔勒、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工作过,这让日本记者惊讶得大跌眼镜。
“你真的在那里生活过?那里干燥吗?”日本记者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我在焉耆洗军装,7分钟就干了。我常常用‘无阻力’开车法开车。‘阻力’一词源于游泳,‘无阻力’就是,丝毫不穿衣服。——因为,塔克拉玛干周边都是毫无人烟的戈壁滩,除去烈日当头、金光灿烂之外,没有人,没有水、没有动物,那么,我穿衣服干什么?”
我补充到:“穿衣服,衣服上一层汗盐的白霜。不穿衣服,皮肤上一层汗盐的白霜。”
我再补充道“我不穿衣服,当然,就不用洗衣服。戈壁滩千里赤壁,难见绿色……”
“那么,你在焉耆、库尔勒时见过‘木乃伊’?也就是‘干尸’? ”日本记者问。
我回答:我的战友叫王振国,他开车到吐鲁番时,曾经到维族人家买葡萄干。那家维族人家中后院有个仓库。仓库里有存放的葡萄干,除此之外,仓库里还有他爷爷、奶奶、爷爷的爷爷的干尸。他们还穿着死亡时穿的服装!王振国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目瞪口呆。
日本记者问:“新疆那么干燥,为什么你们能受得了?”
我回答:“新疆人口两千万,还没有北京市的人口多。但是,局部地区空气也是湿润的。
比方:巴音郭楞蒙古族的博斯腾湖。在湖边漫步,空气中还是充满了湿润的空气。是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
我补充到:“在新疆修建铁路,生活极为艰苦。现在回想:我们为什么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工作和生活?——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是有奉献精神的。”
四,中国的基础建设和日本的文化攻略
因为有无数中国人民和我们铁道兵40年前呕心沥血修建铁路,才有今天中国的腾飞。
而日本人40年前关心“丝绸之路”,关心“楼兰”,关心中国的新疆,实实在在是在进行文化攻略。“文化攻略”是不用刀枪的“攻略”;是“世界知识产权”。知识产权是可以变成金钱的实实在在的“硬通货”的。
比方:目前,世界性的评价:——中医中药在日本国,——景德镇瓷器研究在日本,——对“丝绸之路”的研究当然也在日本国。
日本记者这样回顾40年前的“丝绸之路”探索:
1980年的《丝绸之路》被誉为当时纪录片制作的高峰,并成为日后中国纪录片的“教科书”。
1972年,中日建交,300多名日本记者来北京参加建交仪式,铃木肇是其中之一。30多分钟的采访结束后,周恩来宴请大家,席间一个一个敬酒,作为当时参加宴会的最年轻的记者,32岁的铃木肇引起了周恩来的关注。周恩来亲切地嘱咐他: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把中国介绍给世界。回国后,铃木肇时常回想起这件事,思考着从何处入手才能完成周恩来先生交代的任务。他开始研究中国的历史。
他想到了“丝绸之路”。——中国最国际化的朝代是汉代和唐代,丝绸之路将中国与世界紧密联系了起来,可以说是国家的动脉。——铃木肇说。
打定主意后,铃木肇起草了关于拍摄丝绸之路的计划书。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通过中日友好人士以及一些媒体同行将自己的计划提交给中国领导人,但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转机出现在1978年。
那年10月,中国副总理邓小平访日。铃木肇从央视记者陈汉元处得到消息,邓小平会坐新干线,从东京到大阪,再从大阪返回中国。铃木肇通过陈汉元的帮助,拿到中国记者的袖章,得以进到高铁,最终和邓小平会面。
在新干线上,他给邓小平看了“丝绸之路”的拍摄计划书。
1978年年末,中央电视台台长给铃木肇发来电报,称中方通过了NHK的计划。
1979年4月中旬,NHK派员访华,签订了合拍《丝路》的议定书,确定除在中国境内拍摄之外,还要到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意大利、巴基斯坦、印度、日本拍片。
1979年5月,日方摄制组的铃木肇等一行6人先后抵京,然后去西安、敦煌、吐鲁番、乌鲁木齐、库车、喀什、和田等地打前站。
从8月8日起到10月21日,《丝绸之路》中日联合摄制组21人,中方11人、日方10人,兵分三路在西安、兰州、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新疆等地开始拍片。
根据中日双方议定,前期拍摄得到的素材,双方共同享用;但后期编辑则可根据各自的构思独立制作不同的版本在各自电视台播出。
我对日本读卖新闻的记者们讲:你们关心的电视片《丝绸之路》和井上靖所写的《楼兰》,在地域上都与我们铁道兵修建的南疆铁路同属一地。
楼兰古城位于今天中国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若羌县北境,罗布泊以西,孔雀河道南岸7公里处,整个遗址散布在罗布泊西岸的雅丹地形之中。
我们汽车连驻在新疆的焉耆县,距离楼兰400公里。
中国作家协会作家 方 军 2018-3-9
后记:
此文是写给我的老部队的。因为我们连老兵们要出版一本《我们铁道兵·我们汽车连》的图书。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连老兵有200多人还能在网络上聚在一起。有五任连长还健在。我们连老兵中最老的连长80几岁,最年轻士兵的也过了60岁。我是64岁,很多新兵我没有见过。我们连老兵出版一本图书当然是写什么都行,但是,有个编辑委员会。他们决定稿件是否最后采用。我估计,我的稿件够呛。可能通不过审查一关。
我已经写完了《博斯腾湖千年漂浮的落叶》、《采访铁道兵政治部主任》、《只有营部有一份人民日报》|《镇巴县内的唐朝庙宇》、《新疆的雄鹰和野兔》、《二两肉的故事》、《老兵赵志友》、《老兵张林》、《马老五和马老六》、《对不起,维族姑娘们。》、《西乡的千年铁牛》、《新疆少个纪念碑》、《尤尔达西·亚克西嘛?》。
我的战友们也写了不少。但是,他们写得像是还生活在、停留在1975年的样子。
社会在进步,可是,百十多号人都不会用电脑。——他们用手机写作。用手机写作就很难编辑、传输,所以,他们的文章中就没有“插图”。——就是把照片镶嵌进文章里。
再有,他们中很多人没有受到过写作的训练,显得文章“生涩”。
《我们铁道兵·我们汽车连》这本书,应该写进我们经过半个世纪沧桑的感受。但是,很多人写:我怎么当得兵、我怎么在军队服役的、学习的、工作的。——完了。那么,今天呢?过去了四、五十年,我们今天的生活呢?我们苍老的相貌呢?我们的人生感悟呢?
最让我伤心的是一个战友,他遵照最后一任连长张兰爱下的命令:“自己写不出来可以让子女写。”他的女儿写到:“我的父亲重病在身,瘫痪在床上15年了!没有一分钱!家里一贫如洗。妈妈为了照顾爸爸,千方百计地一边打工、一边服侍重病中的爸爸。”
这位女孩子说:“——报告张连长!我爸爸说:向战友们问好,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这位女孩子接着用手机写到:“张大爷!我爸爸遵照您的命令,让我写下这个回忆录。”
我看完以后,——我的心,——这个痛呀!——无以言表。
我在考虑:“我写的文章能用在我们这群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的书中吗?”
我的书中有“胳膊、大腿”,还有什么“乳房”和“裸体”的字样!这太不像话了!而且,竟然还有什么“日寇老鬼子!”——这简直是资产阶级的天方夜谭!
不知不觉,我联想到我在日本七年采访的二、三十位原侵华日军老鬼子来,他们有日本天皇的恩给,绝对不像我的战友,——瘫痪在床、分文没有!——在死亡线上苟延残喘!
我还想到我在俄罗斯采访的五位原苏联老兵,他们45年打进中国东北,消灭日本关东军;想到我采访的十名原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的美国飞行员,想到我在台湾采访的有“终生俸”的国军抗战将士们……。——他们都有终生的国家荣誉和退役俸禄哇!
在美国,我见到美国兵的国家公墓,旁边有几大本名录!所有在战争中为美国牺牲的军人的名字都有!我这个中国的退役军人,我这个在博斯腾湖见过碧波粼粼的老兵;我手翻着美国牺牲军人的名录,竟然当场哭了起来。
原铁道兵六师汽车营四连士兵 方 军 2018-3-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