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7日,我在松山脚下拜访抗战老兵。参加松山战役的老兵李文德在女儿家住,他在向我展示脚上的伤痕,我向他展示民政部的一纸文。
1902年出生的付心德原是11集团军少校军医
非常感谢龙陵县政府邀请我参加2013年7月,在龙陵县召开的会议《龙陵县抗战文化暨松山战役遗址保护与开发研讨会》。与会期间,宣传部的朱主任带领我们采访了1902年出生的少校军医付心德老人,还带领我们采访了原贵州籍老兵李文德老人。
朱主任对我说:“龙陵县原与侵华日军作战的旧战场上、松山旧战场上,还顽强生存的原远征军抗战老兵仅有二人了。原来还有三位,但是,他的女儿把他接走了。”
在松山旧战场上,为了保护战争遗址,已经修了供参观用的栈道。参会的有大名鼎鼎的王选、苏智良、戈叔亚、陈景东、陈祖良、沙必璐、李枝彩、戴美政、段瑞秋、龙东林、段国庆等人。这张照片,是在松山旧战场上铺设的栈道上拍摄的。
松山侵华日军阵地上已经修建了栈道和观望台。侵华日军为什么千里迢迢地奔赴云南松山与中国远征军血战呢?就是因为,他们要盘踞在松山,通过炮击,切断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通过缅甸运输进来的援华物资。照片中,陈祖德老师所站位置的对面山上,依稀可辨蜿蜒曲折的原“滇缅公路”。松山的战略位置可见一斑,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与会者在惠通桥遗址前合影留念
一,滇缅公路:
滇缅公路,即中国云南到缅甸的公路。建滇缅公路于1938年开始修。公路与缅甸的中央铁路连接,直接贯通缅甸原首都仰光港。滇缅公路原本是为了抢运中国政府在国外购买的和国际援助的战略物资而紧急修建的,随着日军进占越南,滇越铁路中断,滇缅公路竣工不久就成为了中国与外部世界联系的唯一的运输通道。这是一条诞生于抗日战争烽火中的国际通道。这是一条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筑成的国际通道,滇缅公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扮演者重要的角色。
二,松山战役:
松山战役是滇西缅北战役中的一部分。在抗日战争后期中国为了打通滇缅公路,远征军于1944年6月4日进攻位于龙陵县腊勐乡的松山,同年9月7日占领松山。
整个松山战役,6月4日—9月7日共95天,先后10个团2万人,共伤亡7763人(其中阵亡4000人),含失踪50人。毙杀日军超过1250人,敌我伤亡比1:6.2。战死人数超过了负伤人数。
三,龙陵战役:
龙陵县城毗连芒市,滇缅公路穿境而过。龙陵自古皆是兵家必争要地,日军侵入滇西,龙陵县城则是重兵集结的地点,日军33军团第56师团团长松山佑三,参谋长川道高士雄亲临龙陵指挥。56师团146联队一部,148联队第3中队,18师团114联队一部,229联队一部,56工兵连队,56炮兵联队共八千多日军作战于龙陵。战略对峙期间,日军田岛大尉进驻龙陵,组阁龙陵县伪政府,任赵鹏程为伪县长。在龙陵发生的战争大大小小若干次,概括起来,可称三战龙陵。
9月中旬,中国远征军围攻松山、腾冲的战斗都取得了全面胜利,左、右两翼主力部队相继汇聚龙陵。时逢8月22日,蒋介石将宋希濂调离龙陵到重庆受训,原因是蒋介石在重庆已发布龙陵光复的新闻,结果残敌尚未肃清。宋希濂职务由副总司令黄杰将军代理,远征军对围攻龙陵的战略进行了调整,一面进袭龙陵至芒市之间的交通阵地防止敌兵增援,一面集中了10个师的强大兵力,于10月29日向龙陵城区发动了第三次总攻。经过为期5天的激烈战斗,终于在11月3日将据守龙陵的日军大部歼灭,夺回了龙陵这个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塞。紧接其后,远征军派出第88师沿途追剿向芒市方向逃窜的残敌,连续攻克团坡、张金坡、南天门、放马桥一线的日军阵地,到了11月11日,龙陵全境均回到了中国人民手中。
“三攻龙陵”战役,系整个滇西反攻战中规模最大、耗时最长的要塞争夺战。在长达4个多月的战斗中,中国远征军先后投入了11.5万人兵力,经过三次拉锯争夺,历经大小战斗数百次,共歼灭日军1万多人(除400余名残敌突围后溃逃芒市外,其余被全歼),而中国远征军为此付出的伤亡代价则为29803人。龙陵战役是滇西反攻作战中,耗时最长,牺牲最大的攻坚战,但也是歼灭日军最多的战役。
四,惠通桥:
惠通桥,始建于明朝末年,初为铁链索桥。它位于滇缅公路(中国段)六百公里处,是连接怒江两岸的唯一通道。民国二十五年,新加坡华侨梁金山先生慷慨捐资,将旧桥改建为新式柔型钢索大吊桥。吊桥全长二百零五米,跨径一百九十米,由十七根巨型德国钢缆飞架而成,最大负重七吨。至一九七七年新建钢骨水泥大桥落成通车,吊桥始废弃不用。
1942年,日寇进犯滇西,该桥交通被切断,敌、我两军隔江对峙三年。1944年5月滇西反攻开始,该桥又被修复,成为中国军队反攻的起点和战时物资运输枢纽。
惠通桥,是我们了解近代特别是抗日战争以来滇西交通运输事业发展的重要物证。
(以上数据资料,来源于网络下载。)
笔者和龙陵县宣传部的小羊站在松山侵华日军所挖的战壕前。我们是参照物,后面是纵横交错的战壕。在我们中华大地上,松山战役遗址是保存最完好的战争遗址。
这次参会,使我又一次有幸登上了中国远征军歼灭松山日寇的松山战场遗址。
根据国民政府1945年12月《滇西战役统计表》及《抗日战争期间滇西损失统计》报告:滇西抗日反攻战役中,我军共投入兵力16个师16.2万人,其中,龙陵为12个师11.5万人,占71%。全役历经236天,其中,龙陵156天。全役我军伤亡官兵50474人,其中,龙陵伤亡29803人,占59%。全役毙敌25393人,其中,龙陵13200人,占52%。
滇西抗战专家,解放军学者余戈老师曾经发表著名著作《1944:松山战役笔记》一书。他在采访期间曾经记录了相关还活着的老兵。目录如下:
余戈说明:以下人员为《1944:松山战役笔记》写到事迹的可能健在者,他们都曾在松山浴血战斗,并在近十年来留下文字或口述回忆;而更多书中写到而确认已去世者未列入。如有知情者了解他们的近况及联系方式,敬请留言补充,我想在第一时间向他们或他们的亲属赠书,并邀请他们参加相关纪念活动。谨致诚挚的谢意!余戈19/6
炮兵第10团第二营第四连装填手 董启超(龙陵)
炮兵第10团第一营第二连连附 阎启志
炮兵第7团第一营第三连连长 宋保恒
第71军山炮营第二连中尉观测员 王荣年(台湾)
第71军新28师第84团第一营一连三排排长 李 儒(龙陵)
第71军新28师第84团第一营二连上等兵 孟存美(龙陵)
第71军新28师第84团第三营第九连连长 金 城(西安)
第71军山炮营第二连上士通信员 王树勋(备注:打龙陵)
第8军军部上校附员(后任辎重兵团团长) 李荩萱
第8军军部上校附员(代理第103师第309团团长) 王光炜(贵州)
第8军工兵营中尉排长 鲍直才(台湾)
第8军军直战防炮连第一排中尉排长 王文光(台湾)
第8军工兵营第二连一排中士班长 罗长庆
第8军工兵营第一连三排七班士兵 张羽富(云南)
第8军荣誉第1师第3团上尉副官 崔继圣(昆明)
第8军荣誉第1师第3团第一营二连下士班长 崔化山
第8军荣誉第1师第2团第三营机枪第三连上尉连长 黄 天(长沙)
第8军荣誉第1师第3团第三营七连中尉副连长 杨金继(金华)
第8军第103师第307团副团长 陈一匡(昆明)
第8军第103师第308团第二营第一连炮排排长 杨克南(重庆)
第8军第103师第308团士兵 袁德钧(云南)
第8军第103师第309团卫生员 李文德(云南)
第8军第103师第309团火焰喷射器射手 蔡智诚(遵义)
第8军第82师第246团第三营士兵 高有旺(云南)
第11集团军司令部参谋 周 昶(昆明)
第11集团军司令部参谋处上尉书记官 林 峰(缅甸)
第11集团军军医院少校军医 付心德(时在龙陵军医院)(龙陵)
美第14航空队中美混合联队第22轰炸机中队飞行员 龙启明
第6军新39师少尉军医 黄执中(时在腊勐军医院)
相关人员:
昆明防守司令部训练教官 洪绍坤(曾打扫松山战场)(昆明)
龙陵县腊勐乡大垭口村村民 李正早(救助朝鲜籍慰安妇朴永心等)
以上,为解放军学者余戈所记录的相关松山战役的军人姓名。我在1999年,和抗战馆的同事胡浩一起,在滇西抗战学者沙必璐、陈祖良的引导下,跟着保山市委宣传部所派出的领队李义钦一行人,采访过多位余戈所说的松山战役老兵。
还有一位,叫林裕琦的老人,是广州黄埔军校同学会介绍我采访的。他今年99岁,依旧能思想、能走动。他是黄埔军校16期步兵科毕业的,打松山战役时,他是营长。
采访董启超老兵时,我是和保山电视台蓝天一起采访的他。董启超是河北保定人,他委托我找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七七事变后生的,他随部队南下,一直打到松山。
采访张羽富时,我带付心德一起,我们在龙陵宾馆用餐。
旅日南京学者朱弘带朴永心从平壤路过北京时,我们一起在北京站用餐。
2000年,我和抗战馆胡浩一起采访过李正早。是我提问,胡浩录像。
余戈曾经邀请我,一起到松山,听鲍直才讲松山爆破。
……,……。
这次,龙陵县宣传部的朱主任告诉我,龙陵县(城)内,仅有1902年出生的付心德军医少校,和84岁的攻打松山的远征军老兵李文德健在了。这让我很是吃惊。
参加过松山战役的李文德见到民政部文件很是高兴
我2013年月7日采访李文德记录:
我原来叫张自文,因为松山战役负伤后,流落在松山。倒插门,才改名叫李文德。
我家在贵州遵义,父母都是农民。我八个月时,父亲不在了。我奶奶一直带着我。
我是1943年8月,15岁时参加了国军。开始,部队在遵义,我当勤务兵。后来,部队转移到昆明、蒙自等地。我们是第八军103师309卫生队。
在部队能吃饱,可是,松山战役时常常挨饿。饭送不上来。
我们军长是何绍周,副军长是熊树春。团长陈永思牺牲。副团长闫自成,补充团团长叫王光伟。
1944年8月,攻打松山时,我作为预备队员,负责向山下抬伤员和尸体。
8月20日,松山子高地被攻下来的前夕,团长集中清点还能作战的人员,包括我这样的卫生兵还剩下450多人。团长问:“愿意当敢死队的举手”。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这一仗,仅军医就牺牲好几个。
我在激战中跑上跑下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在一两个月的激战中,我没有洗过脸,也没换过衣服。我是卫生兵,可是,敢死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一律和日本鬼子直接作战。
近距离作战,我打死过日本鬼子。但是,习惯性地,我还是救护受伤的人员。
松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尸体,敌人的,和我们的,交错在一起,难解难分。
我脚受伤了,根本不好意思要求撤退回来,就一瘸一拐地跟着战斗,
松山战役结束,我们103师打扫战场。由于打了两个月,尸体早已经腐烂得骨肉分离。我们依据军装分辨敌我。凡是中国军人的遗骨,一根一根拾起来,捆成捆,背到山下埋葬。
日本兵的尸骨就在那里放着,任凭风吹日晒。我们仇恨日寇!这些战争罪犯!
103师看我一瘸一拐,就让我自己去后方医院医治。我刚刚好一点,就去找部队,不想。103师转移了。我找别的国军部队,一看,是个瘸子?不要!没有办法,留在松山打工。
在与松山一川之隔的龙陵县镇安镇竹箐村,我看到有一家有三个姑娘,没有儿子。所以,我要求倒插门,当了上门女婿。
2001年,我儿子就病逝了。老伴儿也不在了。但是,女儿很是孝顺。
我早就丧失了劳动的能力,也没有一分钱。自从15岁当兵后,我一直到2005年,在贵州李建华先生的帮助下,才第一次回到遵义老家。已经没有人认识我了。
我问李文德老人:“是否愿意公布家庭地址?电话?万一有人愿意和您联系?”
李文德老人爽快地答应了。李文德由于住在女儿家,现在,公布女儿家的联系方式:
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农业局技术推广站,张香构转李文德收。电话:18987546772.
这次龙陵县召开会议,让我三生有幸又去松山、龙陵旧战场参观,感慨万千。
尤其是龙陵县宣传部的朱主任告诉我:龙陵县还有两位亲历松山战役的老兵幸存!更是让我唏嘘不已。在朱主任的帮助下,我非常幸运地采访到付心德老兵和李文德老兵。
在69年前的松山大战遗址参观的时候,刚刚好遇见风雨。松山山顶上松涛翻滚、战鼓一片。身披雨衣的天津电视台的记者们让我在松涛、林海、风雨呼啸中讲几句话。我说:
松山战役过去了69年。但是,风雨呼啸中,我们任然能在松山旧战场上听到中国远征军官兵们在冲锋陷阵的呐喊!
听:——兄弟们冲啊!听:——杀日本鬼子!听:——插上我们中国的旗帜!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炮火轰鸣、人马厮杀的惨烈战斗场景不就在我们的眼前吗?
多少中国军人为保卫我们中华民族的每一寸土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让我们怎么能忘记他们?——让我们怎么能不崇敬他们!
可惜呀,时至今日,活着的,和逝去的都没有获得国家荣誉……
2013-7-19

